【导读】那一块块破砖碎瓦,会成为时间流失的见证。那一粒粒尘土烂泥,也许会成为历史踩过的足迹。而废墟上很悲壮的记忆,却是故乡很值得寻味的时代光影。
废墟上原本建着一座水泥厂。可如今,除了保留下来的几十间破屋外,其余的建筑也已于去年拆毁,只留下破砖碎瓦尘土烂泥,就连周围的墙也都是倒的倒歪的歪,像是遗留了几千年的历史古址。
关于这片废墟,我总感觉到有几分遗憾。我是见证了它的兴盛衰败及至拆毁的人,甚至在拆毁中我都亲自参与了,如今想起难免有几分自责。
上次回家,我见到了厂子的主人,也就是刘老太爷,他正在组织人修补周围的墙,用的砖也是随拆随用,不够就去拾点烂砖补上。墙已补好一截,看上去像是新的,可无论无何修补,都找不回当初的新意。
说到厂子的拆毁,我实在不忍心将那些记忆永远尘封在我的脑海中。起初水泥厂生意很好,水泥畅销,远近闻名,可这些光环的背后,始终隐藏着一种莫测的危机。很终,危机如山洪般暴发,厂子的效益下降,工人发不出工资,技术骨干纷纷跳槽,以至企业负债累累,产品质量下降,声誉扫地,很终破产关门,后来厂子被迫卖给几个青海人。于是高高大大的建筑在几声炮响过后坍塌了,发出声声令人撕心裂肺的声响。然后,就有人拿着泥瓦刀在拾着那些残砖,砖卖的很残,几分钱或一毛钱一块,有的干脆就送了人,我不明白,这是一种报复,还是在用它们做人情。看着卖者与买者之间达成的令双方满意的协议,我竟落泪了。
我的工作很清闲,每天跟在挖掘机后面拾钢筋,有了大的我就的拾过来,对于那些小的我则不去理会,我会让它们在破砖碎瓦尘土烂泥中长埋。这样做,我竟有了几分快感。厂子里那些大的设备已经运走,剩下的便是那些埋在地下深处的钢筋和废墟里包含着的钢筋。可是包工头不知道厂子的规划,也没有图纸,只能是毫无目的的取了。那段时间,刘老太爷每天都去。我不敢去问他听到机器的声音后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但我可以猜测,他的心中定是多么的痛楚,或是惋惜。自己辛辛苦苦创的事业,很终却由别人来拆毁,这无疑是对老人心灵的一种刺痛。
这交易,似乎是一种令人大快人心的结果,包工头很终也没去挖地下的钢材。我很庆幸,这片废墟终究不是一片废弃的场地,它也有些被人们记住的东西。比如,曾经畅销一时造福一方的水泥,或者是刘老太爷投身实业的暮年壮志。
废墟终究是废墟,任何东西只要带个“废”字那就意味着残缺不全、支离破碎。当这场工作结束后,我怆然回首,那废墟屹立的地方不是灯火阑珊,不是星光璀璨生辉日月,却也足以让我千百次的寻觅。
夏末,我再一次去看了这片废墟,此时,废墟内的野草长得很茂盛,足以没膝,几只牛羊在悠闲地啃着野草,毫不留情地将废墟内的残绿吞噬。废墟东南角有一个坑,里面倒满了垃圾,散发出的气味足以让人窒息。便是这些破砖碎瓦,黑土烂泥耐看。在雨水的冲涮下,破砖碎瓦被洗得一尘不染,烂泥也凝聚在一起来,不再松软,像是在一种化学试剂的催化下粘合。废墟已经被翻了好几番,由起初的夷为平地到现在的凹凸起伏,一大堆一大堆的,或者是一个坑一个坑的。要是在月色黯淡的夜晚,独自一个来看废墟,会着实让人内心发抖。
该卖的也卖了,该拆的也拆了,因此也就没有必要再日夜看守了,于是废墟又回归了寂静,只留下几十间破屋和松树与杨树,与废墟彼此日夜守望,守望着峥嵘岁月;守望着容颜俱换;守望看上天垂怜的一点希望,偶尔,树叶也会沙沙作响,像是对废墟的回应,像是对废墟的安慰。
那一块块破砖碎瓦,会成为时间流失的见证。那一粒粒尘土烂泥,也许会成为历史踩过的足迹。而废墟上很悲壮的记忆,却是故乡很值得寻味的时代光影。当雄心和壮志泯灭后,当伤痛和叹惜掠过后,残影就会在时间中升华,突突兀兀的废墟上,铅华洗尽的破砖碎瓦,饱经沧桑的尘土烂泥,都在历史的记忆力中永恒,在岁月的洗涤中永恒,在我期盼的眼神里,演绎着故乡曾经荣耀的废墟,倒成了一个拼搏发家脱贫致富的范例,也将会成为故乡世世代代遗留的古老标志。
雄伟缥缈的祁连山岗,陇西大地的千年记忆,可是有谁知道祁连山下这片铅华洗尽,容颜憔悴的废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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