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落
自从心里有了一些黯然的想法,我开始喜欢上了洗发。至于具体的时间,我已经记不清了。其实,根本就无需深讨这个问题,这两年以来,许多想法和做法由茁壮成长到自生自灭,是习以为常的了。
当初,我*一次去那家发店,原因很纯洁:离我家近。再加上一句“洗了,吹干”,由此节省了许多时间,我便得以在刀朗的《西海情歌》里陶醉,以为自己还算是过着称心、体面的生活。这样的时光,一天可以坚持上十几分钟,多则半个小时。它拯救了我无言的消沉,在我平日所谓的开朗笑声中起了无比威力的作用,很多表情在这种作用中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身边的人和我自己常常是一起肃然起敬。理发店的老板娘有点不合时宜地雀跃,和我有说有笑,谈起这个月服装流行的色调与县城房价的暴涨,双方的语气都带着明显的羡慕与嫉妒,我于是由衷地佩服起自己来,原来我也有这方面的潜质,谈论起与自己牛马风不相及的话题头头是道,大学里学过的逻辑学、哲学、逻辑学甚至党史全派上用场了。我已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与生俱来的,哪些是与经历有关的。总之,我可以断定:我和她都很乐意。出门之前,我办了一张洗头卡。
我其实不是一个讲究时尚的人,因为一来没有足够的人民币,二来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对于女人们时下热衷的喝茶、洗脸、跳舞,我只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份,偶尔有几次在小巷里遇上以前的同事,几个女人在化妆品和好男人之类的话题上颇有感触地忧国忧民了起来,大家很有见解地嘀咕了一番又一番,然后各自带着一副解恨而又什么也没解的神情回家,做饭、洗碗、教儿子写作业,日复一日……这也是我的生活。但生活离不开洗头,洗头是为了更好地生活。我在心里多次肯定了这种理论的正确性之后,把自己送进了那扇门。
门里的人们热烈着,服务与被服务的人同样快乐,几个年轻人把几个女人的头发卷成上海滩式的波浪。听说这种发型能在下次洗发前伸直。在几个卷与不卷的激烈矛盾的回合之后,我还是说了:“洗了,吹干。”有几个人把伸长的脖子缩了回去,为了看不成一场好戏而心怀遗憾。
如今想来,我已经去过那家店十次了,十次都是同一个人洗的。他很年轻,大约二十岁不到,脸色有些苍白,笑容淡淡的。开始洗之前,他总是问:轻些还是重些?我说:刚刚好。其实,等于没说。他已经开工了。他先是小心地倒出半包“采乐”,轻轻地搽在我的头发上,然后拿来一瓶温凉的水,用一种“洒”的动作,不一会儿,头发上长出了一些泡沫,他又用毛巾把它们抹去。当另半包“采乐”在我头上立足,泡沫已经横飞四溅了。他于是一心一意地开始洗头。他似乎不爱说话,也不爱看电视。在那几分钟,他是那扇门里面很好一个沉默着的人。
在一种暖暖的气流中, 我于是想睡觉,哈欠打得泪如雨下,我干脆闭起了眼。有些东西是刹时在心里滋长的,并且不断地蔓延,说不出来是获取了什么,感染了什么,有一种温暖飘动着,飘动着,思绪开始游离。这个年轻人还是不说一句话,一双纤细的手很熟稔地打理着长发。我想不起来幼年时我曾有过这般的呵护,但一定是有的,在奶奶去世之前,我的青春、睡眠和休憩,我的身体、血肉和毛发,都是长在她心里的。在几次分离之后,她始终是我的依赖。
这个晚上,弯腰在我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用他的双手使我的怀念悄然沓至,如隆冬的大雪,纷纷扬扬。这么多年,我不敢去想念奶奶,当夜晚一个人绕过小巷;当恶意的攻击弥天盖来;当真诚的期待终成空白。我不敢想念奶奶!我犹如一块被放入冰箱的食物,拒绝体会热度,而周围空荡荡地可怕。在白天与黑夜的临界,我常想:故乡的黄花一定是落了。
哈欠早就停了,却不能睁开眼睛。当那个年轻人把手指放在我脖子上按捏的时候,我开始安慰自己:只要几块钱,有一种温暖便可会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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