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的雪
来新郑润弘制药工业园施工污水处理工程时正值盛夏。厂内除已建好的几栋生产车间和一栋主体完成的办公楼外剩下大片荒地，长满半人高的蒿草、刺藤草。施工用水、电、道路及临时住处都没有，负责人老曹给我协调到五建的一间临时房。五建老胡是新县的，挺认老乡，住处有了。安临电时几百米的电缆从荒地穿过，刺藤将大家的腿手划出一道道血痕，也没谁在意。辛苦几天，宿舍、水电总算搞定，凡事开头难嘛！
挖土时当地村民要I3一方，只挖不运，威胁说只能找他们，别人干不成。老曹介绍我认识了老刘，老刘人墩实，皮肤幽黑，未开口先笑。开封杞县的，在厂内施工消防水池及辅助工程。他很直接的说：曹经理说过，强买强卖不行！我包，连挖带运9.5一方。
可以，施工协调我不管。
不用管，干完钱得结清。
我答应，心却疑惑，这么肯定，行不行？
老刘就是搞定了，后来知晓他用的机械老板在当地比较有影响力。
和老刘用同一家搅拌站的商砼，因为环保，时常涨价，老刘总是及时提醒我共同应对搅拌站争取很合理的价格。我问老刘：钢管在哪租赁，有合适的钢筋供应商吗？
钢管在阁老路，租金一分五。钢筋找小穆，比郑州一吨便宜八十，近，要货还方便。
的确便宜，我问的钢管要二分。
你买的水泥啥价？
440一吨，双龙的。
你那便宜，不够称，一吨少150公斤。买孟店的，480，够称。
每次交谈，总会受益。诚心诚意请老刘吃饭，他笑嘻嘻的拒绝：噫，小事儿，吃啥饭！
环保突击检查时老刘不分你我派出人手漫天地里覆盖上绿网。
我感概：绿网在土里不知要多久才能降解，岂不更污染？能否撒些草籽，长出来还好看，经济实用。
老刘笑笑：形势逼人，八个百分百达标了检查一来该停还要停？盖网也没用，可不盖不行，没道理可讲！
入冬，老刘弄了许多小麦撒在土方上，面积太大，无法浇水，全变成了鸟雀的口粮。
第二年夏天，厂里又进驻装修办公楼的施工队伍。负责人湖南老朱个子不高，精瘦，走路带风，经常找我借个斗车铁铣。和他闲聊，才知公司中深幕墙是深圳的，长年走南闯北，过年才回。老朱说：现在条件好，交通方便，也不觉得苦。是啊，整个*都这样，我们好像候鸟，在时代的滚滚洪流面前往来奋飞，全力以赴，虽奔波劳碌亦充实快乐！
时不时碰见老朱，见他总如一台不知疲倦不会停歇的机器，这里转转那儿转转，精神抖擞，笑容满面，不时和工人交流交流。
我的一处施工点需要用老朱的电源，他爽快的答应。我赶紧说：该给电费给电费。
老朱笑说：用吧，用吧，你们都挺好，电费不电费的好说，出门在外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嘛！
入冬，从郑州又进来家做绿化的，临时接用我们的水电和些石子、模板 ，要给钱，我没要。负责人老陈很感谢，感叹道：活小，不好干，以前预算一千多万现在变更成两百多万，种植土里石块又多，费时费工！就这点钱拔的还慢。
我在厂里散步，专门走到老刘的住处。他正在门口用油漆桶生着火，上面搁块铁板，上面烤着两个红薯。远远看见我便热情招呼：噫，闲了？
是啊，等钱！
老刘呵呵笑：都一样，等钱儿！
你厂里熟，不会要不到吧？
老刘一边拨弄着红薯一边说：以前效益好，建厂就没贷过款，工程款付的及时。今年主打药活血壮筋丸从医保名单上除名，有些影响，应该冇啥问题。
我想：负责任的企业应该务实，秉持社会责任和原则，虽难必能致远，也许老刘说的对。
元旦刚过，工地陆续放假。做绿化的只留下两个工人浇水养护。做装修的也走的差不多了，没走的天天忙着晒腊肉，先是鹅，再是鸡，后来有兔子，猪腿，虽然猪二哥身价倍涨也难挡口腹之欲。民以食为天，会生活的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诺大的厂区除了保安没有几个人，老朱天天起得早，绕着厂区哼着小曲怡然地溜达着，偶尔碰面总是微笑着抢先招呼：早啊，吃了没有？
我笑答：吃了，什么时候回啊？
等钱呢。
心照不宣，彼此彼此。
厂里没有往日施工中的喧闹，显得清静。麻雀、喜鹊、竹鸡时常在宿舍旁光顾，游走跳跃，嬉闹欢叫，颇得意趣。间或飞进垃圾堆里寻找食物，垃圾堆里什么都有，酒瓶、纸箱、垃圾袋、菜叶、烂衣服、破皮鞋……混杂在一起，也很热闹。厂里新摆放的垃圾分类桶，整整齐齐，看起来更象是形式。
紧接着下了场雪，纷纷扬扬，厂区裹上一层洁白，粉妆玉琢的世界愈发显得安静。看着这雪，让我忆起幼时家乡下雪的场景，雪总下的很大，枯枝变成银条，茅庐幻化琼宇，山川河流披上盛装。洁白掩盖了真实，一切变得寂静而纯粹。那时物质匮乏，居住简陋，简单艰难的生活因为雪的装点而变得梦幻、绮丽。而今，这雪飘洒在每个异乡漂泊的游子心中，其中有开封老刘、湖南老朱。每个人来自不同地方，扮演不同的角色，为生存而努力。他们乐观、挚朴，练就行走四方的本领。他们的心，如同这雪，无论下在哪里，都一样的晶莹、洁白，一样的绚丽、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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