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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妈妈

来源: 南方文学网 时间:2021-08-13

你好,妈妈

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位爱着和被爱的李焕英。我的李焕英姓杨属羊,憨厚随和也如羊,在我家吃过饭,留过宿的朋友都喜欢喊她杨妈妈。生活中太多的,让我欠妈妈好几个未曾兑现的诺言,我也希望自己可以穿越,不奢望参与她年轻的时代,但求让我好好陪她再走一段没有病痛的日子,带她看海,看花,看世界。

我记忆中的妈妈就是中年妇女的样子,扎两根麻花辫,不识字,但喜欢扬剧。她没出过远门,却支持我出国打工。经常穿翻领衬衫外搭一件手工织的毛衣,这是那个年代的标配。后来我才知道那翻领衬衫原来只是个假领子,她怕毛衣领脏了常洗容易磨坏。我仔细一想,难怪我总是看到一个颜色的衬衫。我无奈地遗传了她的圆脸矮胖身材,曾多少次抱怨她咋不减肥,害我天生肥胖。她总是笑我,我自己嘴馋,胃口太好,不胖才怪。她年轻的时候饭还吃不饱咋能胖,都是生活好了身材才丰满了。

父亲常年在外打工。妈妈一个人打理家和田地,没结婚之前在镇上的织布厂上班,结婚后为了照顾家庭没有再上班,全部精力给了田头、灶台以及上学的我和弟弟,腿有残疾的奶奶。闲时就去村办工厂给人打零工。一辈子忙忙碌碌,鸡鸭猪狗被她饲养的膘肥肉嫩。我和弟弟个头猛长,妈妈脸上的笑容多了,头发染了白。我很惊羡于她的好人缘,她看谁都是熟人,跟谁都是亲人。我家住在路边,院子门口总放着一张长凳,每次我回家都能看到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坐在那里休息,妈妈在家的时候,会端上一碗茶水,那条长凳上几乎不离人。

都说很难处的是婆媳关系,妈妈五十八岁那年,和睦相处的婆媳关系到了崩溃的边沿。八十岁的奶奶整天在家里骂人,骂邻居,逢人就说妈妈不给她吃饭,不让她睡觉,还拿她钱。村里人都不相信。但奶奶每天说逢人说,久而久之妈妈真成了奶奶说的那个坏人。我每次回家看到妈妈偷偷抹眼泪,心很疼。知道她受委屈了,我和弟弟劝奶奶,妈妈跟她过了几十年对她那么好,她不会做坏事的。奶奶反过来又说我们是坏人。后来发现奶奶明明吃过饭,她还嚷着要吃饭。夏天会将棉衣穿身上,冬天只穿一件单衣,常一个人在冰箱里找吃的,她不管生,冷的食物,拿到就吃,导致大小便失禁,自己却不知。后来我们才明白奶奶患了阿尔茨海默症,而妈妈忍受了奶奶多少白眼,辱骂,还得含泪照顾好奶奶。一次半夜,妈妈听到门响出来时,奶奶已经不见了。妈妈提着灯找了一宿,很后在河边上找到冻得发抖的奶奶,妈妈第二天也病倒了。

妈妈悉心照顾奶奶多年,她的视力也下降了。常听她说看东西很模糊,我们说带她去医院,她不肯,她说又没瞎,不用乱花钱。我们由着她,让她晚上少出门。村里人无人不夸她的好脾气。奶奶去世后,弟弟怕她一个人在家孤单,买了一条“拉布拉多”导盲犬陪着她,我们周日买菜回去陪她吃饭,吃剩的饭菜给了狗。时间不长,狗被人偷了,剩下的饭菜妈妈不舍得倒,自己解决。这下问题来了,她的胰腺找麻烦了。

一天半夜她肚子疼,忍到天亮邻居大妈喊了村里人将她送到医院,医生说胃旁边长了一个囊肿,得等囊肿切除才能动手术,但囊肿得半年后才能切除。这下我们都懵了,妈妈不是面临肚子疼的问题,而是喝水都吐,每天靠吊水维持,看着她干裂的嘴唇,我们只能用棉签沾水给她润唇。我们问医生有没有好的治疗方法,这样人都受罪,医生说,可以穿刺,但不建议那样做,容易有并发症,不建议穿刺。保守治疗着,短短一个月,她圆润的脸颊消瘦了许多,每次有亲戚来看她,心疼她瘦了。她总是笑着说,瘦点好,黄金难买老来瘦。这样一天天的挨过了酷暑到了中秋,那个囊肿还不能切除,我是急的饭吃不下,和家人商量给妈妈转院,到上海去。

经过托人找关系,妈妈顺利在上海一家三甲医院住下,医生看了妈妈的病例,说可以做个小手术,囊肿穿刺。手术后,妈妈心情明显好多了,虽然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但是我在她笑容里看到了太阳。我们心里的包袱也轻了,妈妈催休息了一个月之久的我回家上班,让父亲也照顾她就好,我想着她的身体逐渐康复中,是该回家了。

我到家的第二天接到医生打来的电话,说妈妈情况不妙。我急忙赶往上海,看到妈妈的时候,她已经接上氧气,看到我的时候,眼角流下泪。我嗓子堵塞了,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我笑着安慰她,一切会好的,小意外,她对我点点头。两个星期后,妈妈终因并发症感染离开了我们,到一个叫天堂的地方定居了。

我一遍遍问自己,如果不是那天医生让我带她到楼下检查,检查时医生让把外套脱了,我看检查室空调温度很低,怕她吃不消,医生说检查很快,她也说没事的,我还想坚持,肚子疼了,我就去了厕所。我想要是她不脱外套或许不会受凉,就不会感染。我回家头一天夜里她发低烧了,我打电话给医生,医生说找值班护士,我要是坚持让医生来,或许也没事。或许我不着急回家,留在她身边或许她也不会有事。太多的后悔已经来不及,任凭我怎么哭喊她都不理睬我了,也不担心我一个人在外要注意安全了,也不问我吃饭,睡觉了没有,从来记不住自己生日的我,以后必须自己记住了。

妈妈突然离开就是我们全家头顶的天塌了,直到今天我们还没走出失去妈妈的痛中。每当看到别人家的母女谈笑着,哪怕一起走路,我都格外嫉妒,想着那个在天堂的妈妈,不知道她可好。

妈妈,来生我还要做您的女儿,加倍弥补今生我欠您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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