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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掬清泪为谁流

来源: 南方文学网 时间:2021-07-08

一掬清泪为谁流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小中专成为中考生的“香饽饽”,

毕业时,我的志愿表上只填了中专。老师在班会课上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呀,一定要填报高中,得给自己留后路。”我们却置若罔闻。后路?我们有后路呀,今年没考上明年可以考,明年没考上后年再考,怕什么!

一语成谶,我很不幸地三度落榜。再选择补习时,我和另外三个同学一起相约到隔壁乡中学去复读,因为那所中学一连三年考上中专的人数位居全县榜首。

*一天报名,得知我们的班主任江老师跟我们是同乡,心中怯喜,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消了大半。

江老师教我们语文,读起课文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常常读着读着就泪眼婆娑,当然,那时我们称他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作文课,写秋天的景致,他带我们到后山去找寻,没找到秋天,他却满山遍野地找人,因为我们都摘野果去了,可他不恼,他让我们写篇关于野果的文章。野果可以摘,文章可含糊不得,他常说:“你们都是挑着重担来的,我要对你们负责。”

学习上他对我们近乎苛求,课后,却又“别有一番风味”。江老师名字里有个“五”字,又因为瘦得只剩皮包骨,就有了“五斤”的绰号。跟他混熟后,我们有时会一不小心从嘴里蹦出“五斤师”,他就怒目圆瞪:“你这个打靶的,谁让你这么叫的!”“打靶的”是我们那边骂人的话,包含很多意思,得看骂人者的表情分褒贬。他一生气就骂人“打靶的”。一次他和我们一起去散步,张同学问他:“老师,你快退休了吧。”“什么?你是说我很老了吗?‘打靶的’,我才五十岁呀。”老师又怒目圆瞪。“老师,我一直以为你快六十岁了。”李同学真是不识时务。“‘打靶的’真是气死我也!我还年轻呢,你们看看我跑步跑得多快。”说完,他真的飞奔起来。我们都笑弯了腰。那时候我们的心常常是沉重的,是老师的诙谐让我们在阴霾中看到了缕缕阳光。

江老师跟我们几个外乡人一样,一个月才回家一次。没回家的周末,我们经常去他那包水饺吃。馅是韭菜瘦肉,韭菜是他自己种的,就在他宿舍门前的一块空地上。一直以为老师家境殷实,许多年后才听别人聊起,说江老师那时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七口人就靠他一点微薄的工资度日,他平时是极节俭的,对学生却是例外。转眼到了六月份,一天,我们正在教室里上晚自习,江老师突然叫了我们班十几个同学到他办公室。他神情凝重,过了半晌才开口:“今年中招可能对年龄有限制,超过十七周岁的不能报考中专,不过,很后文件还没下来,你们也别太担心,要好好复习功课。”

七月底,中考成绩揭晓,我们几个的成绩都超过中专录取分数线很多,然而,教务主任却告之说超过年龄限制的同学任何学校都不能上了,包括高中学校。

从学校出来,我们忍不住抱头痛哭。就在大家渐渐平静下来时,江老师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别过头,一只手扶住身旁的树干,瘦削的双肩在激烈地颤动。

因为种种机缘,在家人的努力下,我后来去了一所偏僻的中学上高中。若干年后,我也成了一名人民教师。三尺讲台迎冬夏,一腔热血送春秋,我常常告诫自己,要像江老师一样,把知识传授给学生,把所有的爱都给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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