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侯秋棉
早晨闹铃还没响，手机铃音已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接过电话，父亲说：“你母亲很近特别爱忘事，昨天在家烧水壶盖没盖，前天……”“你给我俩在网上订两张去广州的机票吧，我想带她出去转转。”
听了父亲的话，我陷入了沉思：虽然这几年因为工作原因没能陪伴在父母身边，但是父母的身体健康状况，我一刻也不敢疏忽，只是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大约前年秋天母亲做完开颅手术后，就开始忘事，我当时跟做医生的朋友聊到这事时，她提醒我说，这可能是脑萎缩的先兆，除了及时进行医疗干预，更重要的是，在日常的生活中要加倍关爱、体谅老人，不要总爱拿她“忘事”说事儿，让老人心情舒畅，保持对生活的信心。
今年6月，我因生病回到父母居住的城市休养，一天晚上，我照例给儿子去拿补血口服液，因为之前都是父母负责儿子的生活起居。我去找母亲拿口服液，刚推开母亲卧室的门，看到她已经躺下了，于是我又赶紧退了出来。
母亲似乎听到了我的推门声，迷迷糊糊地问：“啥事啊?”
“孩子的口服液在哪里？”我低声道，害怕再把已熟睡的父亲吵醒。
“什么口服液？”母亲反问道。
“您忘记了吗？就昨天咱去医院给孩子检查身体，医生给开的补血的口服液啊，上顿的还是您给孩子打开的呢。”
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可随即又嗔怪道：“我给孩子打开了一只，剩下的我又把它们放回了啊。”
我在家里专门存放药的箱子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我确信母亲是忘记把口服液放在哪里了，可如果这会我跟她说没找到，那她整个晚上一定会里里外外地找，找不到她是不会睡觉的。
于是告诉母亲：“口服液找到了，孩子已经吃过了，您赶紧睡觉吧。”
第二天清晨，大家都起床了，却迟迟不见母亲走出卧室，连忙打开母亲的卧室门，发现母亲呆呆地坐在床边上。她一见我进来就焦急地说：“错了，错了，那盒补血的口服液还在我这里呢！你昨天夜里给孩子用的不是补血的口服液。”边说边递给我一盒药。
我拿到药仔细一看，这是一盒还没开封的藿香正气液，我没点破，将错就错道：“还真是我搞错了呀。”
“幸亏我后来想起来了，不然就给孩子吃错药了。”她有些得意，“你跟你父亲还动不动说我记性差，我看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忍住笑，悄悄地把那盒藿香正气液塞进药箱，又去药店给儿子买了新的补血口服液。
几天后，父亲在家鞋柜的抽屉里翻找钥匙（母亲开过门，又不知道把钥匙丢到哪里去了），从鞋柜的抽屉里找出那盒补血口服液。“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补血口服液在抽屉里塞着啊？”父亲惊讶地看看我，又看看母亲。母亲接过父亲手中的补血口服液，脸上一呆，急忙戴着老花镜，仔细辨认，这才发现端倪。
晚饭过后，我正在给儿子辅导作业，母亲走过来，端了一大碗剥的干干净净的核桃仁放在我面前，我惊讶地看着她，她慈爱地说：“给你吃的，补补脑。”
母亲走开没多久，儿子跑过来了，手里拿着那盒父亲从鞋柜里找出的补血口服液说：“姥姥说你前几天给我喝错口服液了，还说你现在越来越爱忘事了，让我以后要听话，少惹你生气，不让你操心。”接过儿子手中的口服液，我哭笑不得，可与此同时，一股热流从心窝涌向眼眶，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也许忘了很多事，但她永远不会忘记疼爱她的孩子。
这次回家，母亲为父亲缝补衣服的线已经穿不进针里了，眯着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再穿，穿多了，她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了眼睛盒，熟练地戴起了老花镜，尴尬地笑着和我说：我用了你以前留在家里的眼镜盒。
就在那一瞬间，看着母亲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一股强烈的无助感冲击着我的内心。我不知道，该如何阻挡时光让父母变老。从前强大到无人能敌的父母，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模样？
时光一天天过，父母一天比一天老去，我们谁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还能拥有父母多少年。而我们所能做到的，就是趁着我们还是有父母的孩子，多给他们一些爱，多陪在他们身边，让他们可以常常看见我们，听我们说话，与我们聊天，和我们一起欢笑。
父母要求我们子女的不多，可子女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给父母的太少，假如有一天，子女后悔了，再想回头，就会发现，已没有机会了。
（作者侯秋棉是新疆兵团钟家庄监狱民警）
司法部犯罪与改造研究杂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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