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早茶

喝早茶

微风拂面，带着清凉，不由想起了“惠风和畅”的句子。四季的风里，很可爱的定是夏日的，令人喜不自胜。多年未在晨光里游走，便瞧见了许多新意，印象很深的是喝早茶。

提及喝早茶，脑海里闪现的是广东一带，成了一种饮食风俗。无论家人还是朋友，总爱去茶楼，要两件点心，围坐在一起，可以当作早餐，也可以借此消闲。他们的早茶其实更多的是吃，而非喝茶。各种琳琅满目的点心，一小笼一小笼地，精致小巧，茶倒是成了配角。而清晨所见的早茶，正如字面所写，只有喝茶，没有茶点，围坐的大多都是消闲族，来得早，离得迟，丝毫不讲究，大概是市井生活中很真实的一面了。

喝茶可雅可俗，将其和“柴米油盐酱醋”排在了一列，大抵是俗的，也是有烟火气的。路旁的小店门口，凭空地多出了几张桌子，上面摆着几杯茶，泡在随身杯里，茶叶高高低低，汤色深深浅浅，各有性情，像极了主人的风格。桌子是陈旧的，方桌、圆桌都有，椅子也是各色的，有方有圆，一看便知，这都是临时的组合。每个人都是自己带了水杯或是保温杯，中间摆着一个开水瓶，老古董的那种，也是陈旧的，一个大水壶在边上安静地待着，一切都是极简陋的，像极了岁月苍苍的迟暮之年。茶食是没有的，这与一般的喝茶境况全然不同，却也是很日常，很随性的早茶了。

围坐在一起的茶客，都是附近的居民，他们彼此熟识，几乎是固定在一处，得了空便在晨光中开始了一日的生活。他们根据各自的喜好泡着杯中的茶水，偶尔传来几声言语，时而静默，有意无意地听大家说着。有的抽着烟，淡淡的烟圈散在空中，随而消失。茶桌前，清一色的爷叔们，若此时围坐在一起的是阿姨，估计一定是叽叽喳喳，热闹非常，声音要传得极远了。有趣的是，这种喝早茶的人群里，决然见不到阿姨们，她们的清晨有另一番景色。

香樟树飘出了些香气，与清新的空气融了一处，有些醒心。水果店门口，摆了一张矮小的方桌，凳子是小方凳，适合三两人坐。喝茶的人与爷叔相较，显得年轻了些，风格也是不同的。桌上摆了简单的茶具，壶也小了许多。茶叶放入壶中冲泡，再倒入小的茶杯中，一杯接一杯，比先前所见要文雅了些。

此景颇为熟悉，老板是闽南人，自然便了然了。闽南人与茶，渊源颇深。喝茶在他们的生活里，是可以从日出到入夜的，只要坐在了客厅，茶水似乎不会间断。记得那年初到泉州，刚落座，主人家便开始泡茶，用的是铁观音，十分耐泡。我兴致勃勃地看着主人家泡茶，一道道工序十分娴熟，不多久，清亮的茶汤已然入口，杯子极小，一口的量，瞬间喝好。聊天的空隙，主人家不停地给杯子续茶，从未让杯子空着。茶叶泡不出味道了，再换茶叶，似乎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那一日，大概喝了好几十杯茶，事后笑言，从未喝过如此多的茶。于他们而言，这便是日常，只要落座，便是要茶水的。水果店门前的两位，边谈边饮，一杯接续着一杯，闲适从容。

绿荫掩映中，望见了一家招牌惹人注意的面馆。牌匾上色彩浓烈，红黄相间，图案是一条条腾飞的龙，两边的门廊上亦是。面馆在一众的高楼里显出了不同，名字更是引人注目——古龙面馆。每次路过时，都忍不住猜想究竟是何人在此处开了家这样的面馆。往里望，亦不像往常所见，可以一览全局，内里的布局总是有些隐约。每次想要停下，进去一探究竟，却总是被它的气势所击退，没有勇气跨进面馆。

清晨里，面馆门口摆了几张八仙桌，坐满了客人。心想此处喝茶的应该不会是大隐隐于市的高手吧?他们身处江湖，却是不一样的江湖。与前两处不同，此处的水有店里的人专门提供，茶叶可以自带，也可以用店里的，收费相当实惠。坐一张桌子上的，都是熟悉的，爷叔们聊着新闻局势、理财之类的话题。喝早茶，更像是一种信息交换。当然仅是一种猜测，他们和阿姨们是不同的，不会聊各种家长里短。

在白日里，这些场景是见不到的，早茶大约八点左右就得散了去，各自忙碌了。路边的桌椅被收好，放置在角落，等待来日清晨再搬出。

这样的风俗显得有些简陋，但也是很具市井气的。自然，年轻一点的人不会去享受这样的氛围，他们要喝的是雅致的下午茶，风格要高大上许多，也丰富许多，走的可能是西式路线。

喝早茶是一种生活习惯，一种生活方式，市井里的人们很简单的一种聚集，茶并不是很重要的存在，只是一种媒介。日复一日的早茶，将记忆里的长河，人生中的波澜，都敛入了杯中，随之浮沉。其后多年，或许喝雅致下午茶的年轻人也会加入喝早茶的队伍，如此，巷弄里的早茶才可日复一日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