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选刊12期】那时冬天（散文）

冬至已过，小寒来临，南方都市的天空视乎有些季节凌乱，那隔三差五呈现出来的阳光灿烂，很温暖，很温暖，如不是偶尔袭来的寒气，令人震颤，几乎能让人忘记这已经是历年来的寒冬。

虽然我也喜欢冬日的阳光，温柔、明媚，但我却更喜欢有雪的冬天，那种洁白能带给我超越灵魂的纯净，铺天盖地的白，淹没掉尘世间的一切污秽，让心灵还原如初，那是一种独处清高、心安若素的境界。

没有雪的冬日，美，竟成为了一种奢望，面对这钢筋混凝土间的苍凉，我再一次的穿梭时空和年代，在记忆中寻找大雪纷纷的冬天，那雪花飞舞的轻灵，那大山里的洁白，岁月深处，那些年有雪的冬天，竟然是那么的美，美得让人陶醉。

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飘落，先是一点一点的飞絮，轻盈、飘逸，薄薄的附在山顶、树梢、房屋和土地上，那一层灰白，散淡零碎，如同是轻轻蒙上的白纱，有些隐隐约约，如丝似絮，也有些清清淡淡，如素描山水，雾里看花。

渐渐地，大团大团的雪花来袭，那飘飘飞扬的速度，如同是有人在空中将洁白的花絮倒落，不论是零散的还是成团的，都比先前更密集、更急速，像是要争先恐后的赶来广袤无垠的大地上，争抢那一席之地，没有先后顺序，也没有大小分离，层层叠叠的堆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短短时间里，山川、田地白了，树林、房屋、道路白了,整个小镇也变白了，大山里的世界一片白茫茫，洁净、安宁，世俗和喧嚣都在白雪笼罩之下，变得分外的妖娆，整个村庄向世界呈现的，像是书中童话之景，又如影中唯美之色。“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置身于地如仙境，心灵也不由自主的被提升，所有的烦恼忧愁都好像被净化，在这洁白无暇的世界里，没有纷扰，有的只是沉醉于此时此刻的明丽，开阔和快乐。

都说北方的雪山很美，只可惜我没有见过，但作为高原的我，在冬日，透过漫天飞雪，我依然可以看见雪山，那是小镇很高的山峰，几十米的高度，金字塔般的山型，稳稳的坐落，在积雪覆盖之下，它的雄伟和巍峨显露无遗，像一座山神一样静静地守候着我的家乡，雪舞之中，坚毅无比。

我不算是个柔软的女子，甚至有的时候还有些特立独行，但是在雪花飘落下来的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的去触摸它，伸出温暖的双手，接住那片片洁白晶莹，然后用指尖碾细，任由它在手心融化成水。蚀骨的冰凉，顺着血液流动，让冬的气息传遍全身，细心地去感受这个季节的寒冷，没有严冬的萧瑟，何来阳春的温暖，我一向这样认为，寒风、飞雪、冰凉这才是准冬天该有的模样。

飘落的雪花，洁白的天地，毫无疑问的是孩子们永远的极乐世界，堆雪人，打雪仗，那就是童年很盛大的节目。顶着纷纷扬扬飘零的雪花，一头扎进雪的世界里，恣意挥洒童真，通红的笑脸和着爽朗的笑声融入到洁白的飞雪中。在这无垠的天地间，雪纷扬的世界里，孩子们那花花绿绿的衣衫、挥动着的肢体、纯真的笑脸，怎么看，那都是一幅很美的腊月合欢图，喜庆，祥和，欢乐，美好。

飞雪清扬，寒气逼人，周围显得非常的安静，无需竖起耳朵，你就能清楚的听到雪花飘落的沙沙声，那是一种无声的自然界里很生动的声音，美丽到来的脚步声，神一样的轻灵。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当寒流来临的时候，所有的生灵都会藏身取暖，鸡畏寒，躲躲缩缩的蜷缩在猪圈门边，一动不动，睁着眼睛呆呆地盯着飘落的雪花，似乎是在看雪，亦或又像是在等待雪止。耕牛是家里需要重点保护起来的牲口，家人用几张破草席将牛圈围得严严实实，以此来防寒，此刻，它正在自己温暖的小屋里安静地站着，口里不停地咀嚼着干草，张开的大嘴里，不住的吐出一团团的白气，一次一次在冷风中飘散。几条大黄狗倒是无所畏惧这天寒地冻，在菜地里上串下跳的互相撕咬，打得甚欢，除了抖落掉了蔬菜上的积雪之外，还将满园子的菜弄得东倒西歪，母亲捡起一颗石子扔出去，惊得几条狗四处狂奔，促使一园子的蔬菜更加的遭殃。

小镇清冷，雪花不停的飘落，公路上早已经铺满了厚厚的积雪，偶尔有稀稀落落的行人经过，穿着厚厚的衣衫，也许是因为寒冷侵袭，双手不住的揉搓，随即又交错着插进袖筒取暖，随着他们的走动，脚下发出足踩积雪的声响，然后就留下了一串串长短不齐，大小不一的脚印，呼啸的汽车一过，将满地的脚印碾压得七零八落，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轮印痕，黑黄黑黄的，脏兮兮的，在白色的世界里，看起来是那么的醒目。

爷爷伏在杂货店的窗台上，看着在公路上玩雪的孩子们，目光慈爱，脸上露出笑脸，那刻着岁月的纹理间写满了人世的沧桑。白雪皑皑中，这张注满了慈祥的脸在雪的映照下倍感亲切，在这寒冷的冬天里，看起来就让人温暖无比。屋里，奶奶的炉火正旺，上面的茶壶里腾腾的冒着热气，壶口正对着窗户，窗玻璃上的结冰因为遇热而融化，水珠顺着玻璃流下来，落在窗户的木头缝里，潮湿了窗棂。

连连的寒冷天气，水管已经被冻结，水站的员工在各个地方用谷草烧火融管，但因为凝固的地方很多，始终没有水来，母亲拿了簸箕从雪地里舀了些雪在大锅里融化，准备用它来煮猪食，灶堂的柴火很旺，随着温度的升高，雪渐渐融化成浑浊的水，母亲将这些雪水煮了一锅的猪食，解决了猪的温饱问题，看起来，这方法还挺不错。

夹着寒风，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上午还没停，屋檐上已经结满了串串冰条，晶莹剔透。雪天闲，干不了活的小镇人东家转转，西家坐坐的串门子，来家串门的表叔进门前从猪圈的瓦沿边搬了一根冰条，顺手摔碎在院坝里，将白雪皑皑的院坝溅开一道道大小不一的雪坑，破坏了那片纯白。家里，一家人正围着炉火嗑瓜子，表叔在门外跺了跺脚，抖落掉许多的积雪，闻听声音，母亲起身出来招呼入座，顺便朝炉盘上添了些瓜子，在这雪花飘落的日子里，围着炉火，就着瓜子聊天，寒冷中却又温暖无比。

姐姐坐在火炉边，手里编织着毛衣，灵巧的双手穿针引线，进退自如，眼睛视乎没怎么看，却依然没有错漏针线，这让我很是佩服。在这雪的世界里，红色的毛线看起来特别的鲜艳夺目，明媚极了，很主要的还是她说这毛衣是为我编织的，这让我尤其高兴，于是，给她绕线的速度也就更加的快捷，态度也比平时认真了许多，飘雪的日子，快乐真是无处不在。

我喜欢下雪，不仅喜欢飘雪的美丽，喜欢积雪的洁白，也喜欢寒冷之中的那炉火的温暖，还有水壶里冒出来的腾腾热气，浓浓的生活气息。洁白无瑕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美丽的，连心都会与之冰清玉洁。

春节即将来临，这一年又快结束了。一直都希望年前能下场雪，照亮我新年的路途，看中年泛黄的年华被圣洁洗礼，在白雪与旧年一起融化中，感受阳光的明媚。由此，我在这一年的岁末期待着，等待那雪花飞扬的日子，让心融化，温暖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