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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留树

来源: 南方文学网 时间:2021-07-12

自留树

自留树(散文)

长在我家自留地上的树,是一棵年代久远的柏树一一也只有它很成才。它有一尺多宽的过心,笔直的树杆,离地面大约十多米高的那一截都很光生,越往上长,柏枝越多,在它的顶部,是一把撑开来的伞样的圆团。柏枝灰朴朴的,并没有小树的柏枝那么清幽,它已经露出了龙钟的老态。

长在我们茅草房的屋后,一个有坡度的地方,裸露的根,弯拐样地悬在一个坎上。在它还没长成气候的时候,有人看上了它的弯度一一可以做犁地的犁弯。不过,当时我爷爷并没同意。看上它的那个人,财迷地不肯出钱,再加上它长的地方,并没有歇我家的房子,爷爷死活不愿在它手上夺去它的生命。它的这一举动,让它日后真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在它的根部,是干生生的松土,松土扩大的地方长着天麦冬。我们小的时候,常常挖出那亮晶晶的小颗粒来,在口里有滋有味地咀嚼。它脆甜的味儿,带点儿生臭……我们一方面出于好奇,一方面拿它解渴充饥一一但不论怎么挖它,它都从没被挖断过种,第二年春天,它又从泥土里发出青绿的叶子,照样长出颗粒。

小时候,大人们都在集体出工的模式下挣工分,家里的后勤保障,就交给了我们这些还在读书、盼将来成才的”半大个子”的人身上了。说真的,那美其名曰的去学校读书,就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差不多,实际上是在用读书省下来的时间去做家务,比如割草捡柴洗碗做饭。那些干不完的家事,在梦里都能急出汗来。那个食不裹腹衣不遮体的年代,草不长高,柴不长茂,山坡上那些稍大一点的柏树松树,我们常常爬上毛茸茸的树干,把它们剃成一个小朵朵。但我们家房后的那棵古柏,我从没爬上去过一次,它实在太高了,以致只能让我眼馋地望而却步。那高处的柏枝,足可以让我们家解决好几顿的烧柴问题,它燃烧起来,定不会释放出瞅得眼泪直流的浓烟来…

尤其在它的顶部几个大桠杈处,“结出”了一个大大的“盘”一一喜雀在那窝里,放心地完成了生儿育女的任务。要是把那窝给抄了,一定能装满一大背兜……当时,我奢望地想。

冬天垒窝,春天生产,有喜雀在树上闹腾腾,奶奶自是高兴。她让我观察它们“门”开的朝向,说它们的门朝哪家开(柏树长在村子的中心,在它的周围都是靠山而居的乡邻),哪家家里就有喜了……我记忆中好象有那么一回事算是应验了。二妈结婚几年一直没有生育,到处吃药打针都没效果,后来不抱希望的时候怀了孕,有人便说这是喜雀在她们家的方向留门的缘故。

后来发生的事,让鸟窝空了,喜雀呢再也没在那树上登高望远了一一一支装满铁砂子的猎枪,朝树上刚刚出林的喜雀全家描准了……枪响过后,掉下黑白相间的五只喜雀来……

至今我还记得当时卖树时的情景。那一年,我们高山上长年喷涌的山泉水断流了,人畜用水要去很远的河沟里背,山坡上干死了很多树木,良田里裸露着干得冒烟的黄土,而家里那七八张嘴眼巴巴地盼活,屯粮的锅笼和柜子早已底朝天(在那个靠工分换基本口粮的年代,家家存粮都不多。一遇到灾荒年,就只有等粮下锅了),七十多岁的奶奶放牛时,饿得没力气,把牛拴在树桩上,就地躺在草丛中晒太阳,两岁多的小妹肚子饿得呱呱叫…父母商量后决定卖树求生。

树践卖了五十五元,是一个外地人买走的,我们用那卖树的钱,去外面买了几百斤稻谷和玉米,算是暂时应了急…

砍树的那天,斧子砍刀麻绳一应俱备,搬到现场,寒光闪闪。那时还没有电动工具,靠人力,那几个劳动力强的汉子折腾了整整一天,古树在倒下的时候,尽管在树腰上拴了结实的麻绳,几个壮汉齐声吆喝,但树并没按他们设定的路线倒去…

我看到了搭建喜雀窝的原材料,有干柴棍头发烂布巾泥土等,结实的窝,浩大的工程,全靠喜雀夫妻俩用嘴来完成。我在心里感叹,它们是多么勤劳的智慧鸟啊!

奶奶和母亲在厨房里偷偷抹着眼泪,她们还低声嘀咕了好半天。事后我问奶奶,她说舍不得放它“走”啊!

这时,我忽然想起父母曾经说过的话。

老婆,这树就是你以后的方料木了。

母亲回答说,是我们两人用的。

不够,两个人的棺材要的木头多呢…

那就先做你的,剩下的如果还有木料,再做我的。如果很后还差木料,那就再找些其他杂木拼起来吧…

那怎么行?那就让它多长些年吧…

……

这简单的愿意,却也没有实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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